一吕二赵三典韦,无论怎么排名,吕布都是公认的三国第一猛将,但这是在演义小说中,正史中的吕布到底如何呢?
吕布是五原郡九原县(今内蒙古包头)人,至于生于何时,史书未作任何记载,但应该比刘备长几岁,因为王粲在《汉末英雄记》中说,他在投奔刘备时,曾口口声声以兄长自居。
《三国志·吕布传》记载,吕布“以骁武给并州”,所以成了并州刺史丁原的主簿。丁原对他很器重,只要作战都带着他。但吕布从未认丁原为义父,史书上只是说丁原对他“大见亲待”。
董卓入京后与丁原发生了冲突,以赤兔马诱使吕布杀之,事后以吕布为骑都尉,“甚爱信之,誓为父子。”
后来董卓莫名其妙地为了一件小事,对吕布大发雷霆,甚至差点取了他的性命,“尝小失意,拔手戟掷布。”
于是在司徒王允的鼓动下,吕布参与了针对董卓的暗杀计划。《三国演义》绘声绘色地说:吕布之所以同意谋杀董卓,是因为王允设计了一个连环美人计,让貂蝉客串色情间谍的角色,周旋于董吕之间,最终使吕布因为争风吃醋,与“义父”翻脸。
而据张振昌先生考证,美人连环计与貂蝉的故事,实际上取材于《伍子胥列传》,它在历史上根本不存在。
常理来看,王允也根本没有必要使用什么美人计,一则因为董卓是一个至少年过花甲的老头,未必有能力对美女感兴趣;二则因为王允和吕布是同乡,两人关系还算不错,他如果有意策反吕布,根本用不着拐弯抹角。
但,正是因为貂蝉的存在,使吕布杀董卓这一大快人心的举动变成了色字头上一把刀,动机不纯。其实根据史书上的记载,吕布在派李肃前往传召时,说了这么一句话:“今卓上欺天子,下虐生灵,罪恶贯盈,人神共愤。”这未尝不是吕布刺董的真实目的。
不管吕布是出于私愤,美色还是公义,从结果来看,他确是诛董的一大功臣。
然而经过演义这么一加工,借张飞之口,三姓家奴,不义之徒的罪名吕布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。
而杀掉董卓,也是吕布一生最大的败笔。从初平三年四月二十三日到六月一日,吕布风光了不到六十天,就被赶出了权力中枢,从此四处漂泊。
割据南阳的袁术,是吕布第一个想投靠的对象。《三国志》说,袁术因为讨厌吕布的为人,拒绝接受他的投诚,吕布于是继续北上,投奔了袁绍。《后汉书》则说,吕布带着已经腐臭了的董卓头颅,前去投奔袁术。袁术起初对他相当礼遇,不久,因为吕布纵容手下抢掠百姓,宾主双方才不欢而散。
《后汉书》的记载应该比较可信,毕竟吕布是替袁家报了几十条人命的恩人,袁术没有理由不招待。何况袁术也不是什么善类,他应该不会觉得吕布人品有问题。而吕布的部队也确实存在着军纪不严的问题。
正史中的吕布是一名难得的悍将,史书说他:“便弓马,膂力过人,号为飞将。”史上能成飞将的不过寥寥数人,最出名的当然是西汉名将李广了。也就是说,当时的吕布在世人眼中像李广一样厉害。
于是,投靠袁绍后的吕布着实风光了一阵子。当时的袁绍正在为境内的“黑山贼”大伤脑筋。这伙山贼在真定人张燕的领导下,不但作战勇猛,而且机动性很强,号称“张飞燕”。袁绍的部队,虽然兵多将广,但战术运用上很有问题,根本无力应对张燕的游击战。
而吕布仅率数十个亲信组成的骑兵小分队,只用了十来天的功夫,就打得“黑山贼”满地找牙,撤离常山郡,吕布本人也赢得了“人中有吕布,马中有赤兔”的美誉。
燕精兵万余,骑数千。布有良马曰赤兔。常与其亲近成廉、魏越等陷锋突陈,遂破燕军。
——《三国志·吕布传》
不过,吕布虽然替袁绍解了燃眉之急,却也没能在冀州呆多久。吕布的部队纪律性太差是一个原因,袁绍心胸狭窄、不能容人,更是关键所在。
对于吕布,袁绍不但不予重用,甚至暗中加害,怎奈吕布也是此道高手,对于袁绍的阴谋早有觉察,因此向袁绍求去。袁绍担心不是吕布对手,因此假装同意,入夜却遣壮士杀之,被吕布惊退。
吕布走投无路之下,只好厚着脸皮,到好友兼老乡张杨那里混饭吃。张杨是并州云中郡人,最初与吕布一样,也是丁原的部将,这时正官拜河内太守。
对于吕布的到来,张杨甚为高兴,“厚接纳之”。张吕合兵一处后,在长安的李催、郭汜甚为忧虑,于是改变策略,不但不再悬赏吕布的首级,反而以朝廷的名义,任命吕布为颍川太守,加以笼络,当然只有官凭而无实际待遇。
次年四月,吕布时来运转,他刚结识不久的拜把子兄弟陈留太守张邈,派人来河内,接他去兖州主持大局。
张邈是东平郡寿张县人,很早就知名海内,是当时的“八厨”之一。灵帝中平六年,接受董卓的任命,做了陈留太守,讨董时又做了关东盟军的召集人之一。
虽然张邈为人不错,但能力有限,而且心胸狭窄。他原本与曹操、袁绍私交不错,后来见袁绍做了盟主,就很看不惯,当众予以谴责,弄得袁盟主下不来台,于是双方反目。袁绍甚至暗中要求曹操杀掉张邈,曹操没有答应。
初平三年,昔日的部将曹操从一个微不足道的“奋武将军”,做到了“兖州牧” ,张邈却原地踏步,甚至是曹操名义上的下属,两者身份、地位的倒置,使他心理产生了微妙的变化。这种变化,也使他最终听了陈宫的建议,趁曹操东征陶谦后方空虚之机,举兵反叛。同时起兵的,还有张邈的弟弟广陵太守张超等人。
张邈起兵后,得到了广泛的响应,因而在吕布到来之前,实际上已经控制了兖州的大部分,拒绝归附的,只有镇东司马荀彧、寿张县令程昱,范县县令靳允,东阿县令枣祗以及他们所据守的最后三座城池。
靳允和枣祗虽然默默无闻,但荀彧和程昱那可都是智略双全的人物,所以当陈宫率军攻打范县、东阿的时候,荀彧就派了东郡名士王度前往两地,为靳允和枣祗鼓劲。而程昱则及时毁坏了黄河渡口——仓亭津,使陈宫不能顺利渡河攻击,最终陈宫在黄河岸边迁延多日,丧失了攻占三县的最佳时机。
吕布到兖州后不仅取代了陈宫担任前线总司令,而且很快架空了张邈,做了兖州牧。由此可见,吕布也并非大家想象中的有勇无谋之辈,当初王允找吕布对付董卓,看重的应该不只是吕布与董卓的亲密关系。
不过吕布虽然勇猛也有一定的谋略,但在战略上却是外行。他不该在鄄城与荀彧纠缠不清,而是应该迅速东向攻取东平,然后利用泰山的险要地形,重兵布防,阻击从徐州返回的曹军主力。但是他却反其道而行之,在西向攻占濮阳之后,不思进取,从而给了曹操从容反击的机会。
虽然在战略的制定和运用上,吕布不是曹操的对手,但在临阵指挥方面却有得一拼,在长达一百多天的濮阳会战中,他非但没有处于下风,还多次让曹操折戟沉沙,夏侯惇就是在这一战中,被乱箭射中左眼,成了残疾。《献帝春秋》更是说,曹操中了吕布的反间计,对濮阳大姓田氏的诈降信以为真,亲自率领人马潜入濮阳,结果在巷战中被打得落花流水,只是因为吕布的手下不认识他,才得以侥幸逃脱。
后来,由于连月大旱,又加上严重的蝗灾,双方都没有足够的军粮继续战斗,因而濮阳攻防战还未分出胜负,曹操就在这年九月,解围而去,吕布也很快放弃了已经被打得稀巴烂的濮阳,带着一脸菜色的将士,来到今山东金乡一带的山阳郡休养生息。
此后,吕布就在山阳过了一段太平日子,直到兴平二年(195年),曹操重开战局。而此时的曹操早已今非昔比,不但收编的30万青州兵初具战斗力,内政方面屯田制的执行,也让曹军有了充足的粮草供应。
因此,实力大涨的曹操先败吕布于定陶,继而又在巨野击溃了吕布手下大将薛兰、李封,迫使前来救援的吕布,退往山阳郡的东缙县,但曹操并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。
同年五月,吕布又整合了陈宫的兵马,前来攻打驻守乘氏的曹军,然而却误中曹操的埋伏,再次被击败。吕布连夜逃往定陶,曹军乘胜追击,攻拔定陶。吕布见大势已去,带着残兵败将逃往徐州。
张邈也跟着吕布去了徐州,然后又前往寿春向袁术讨救兵,以期搭救被围困在陈留的弟弟张超和其家属,途中却被部属杀害。
不久,张超也因外无援兵,孤军奋战四个多月后,城陷自杀。至此,曹操完全肃清了兖州境内的敌对分子。
而逃到徐州的吕布,则得到了刘备的收留,被允许驻扎在下邳城的西面,但他并没有得到刘备的财力资助,因而穷得一塌糊涂。
不久,袁术进攻刘备,刘备在淮阴一带部署抵抗。正当双方相持不下之时,吕布乘机端了刘备还未捂热的巢穴——徐州治所下邳,并得到了刘备的妻小。
刘备无奈,反过来向吕布请和。看在曾经收留的份上,吕布不仅归还了刘备的妻儿,还慷慨地让刘备在小沛做豫州刺史。
另外,吕布还力排众议,上演“辕门射戟”,帮刘备解决了纪灵及袁术三万大军的威胁。
这比当初刘备给予他的要多得多。不过,当刘备重新聚集起一万兵马时,吕布亲自率兵将其赶出了小沛,自己做起了徐州牧。
建安元年(196年)六月,吕布部将郝萌在袁术的怂恿下发动叛乱,被高顺斩杀,当时陈宫亦参与叛乱,吕布并没有深究,这也是后来陈宫一心一意跟着吕布的主因。
袁术发动兵变失败之后,自知打不过吕布,从此不敢再与吕布为敌,甚至想结交吕布,于是派使者到下邳,请求把吕小姐下嫁给他的犬子。汝南袁家是名门望族,袁术也是一路诸侯,因此吕布并没有计较最初的冷遇和郝萌的兵变事件,一口同意了这门婚事。
然而却被与袁术有隙的陈珪破坏。陈珪担心吕布、袁术联姻,因而极力挑拨离间。吕布本就耳软,立马改了主意,派人追回已经上路的女儿,又把袁术的使者韩胤押往许都,交朝廷发落,以此表明自己反对袁术称帝的立场。
吕布与袁术断交实在是一大失策,袁术这个人,虽然未必会在危难之时伸出援手,却绝对构不成威胁;与袁术的结盟,虽然未必有实质的好处,却至少可以在声势上相互增重。
袁术也因此恨透了吕布,立即派了手下大将张勋以及刚刚归附的杨奉、韩暹的部队,七道并进,来攻下邳。这次交战的直接结果是:袁军尽管声势浩大,来势凶猛,却是乌合之众,很快就被分化、击退,一败涂地。深层次的后果则是:袁术从此一蹶不振,吕布也更加孤立,双方都完全暴露在曹操的眼皮底下。
建安二年,投奔曹操的刘备奉命以豫州牧的身份重返小沛,以防备吕布。次年春,吕布好不容易筹到一笔款子,到河内购置战马,不料途中却被刘备洗劫一空。吕布对刘备已经是忍无可忍,于是派了手下得力干将高顺、张辽围攻沛城。
刘备这人可笑得很,有胆量做贼,却没有能力保住行窃所得。九月,根本未作任何抵抗的刘备,再次抛妻弃子仓皇北逃,在梁国境内,与前来征讨吕布的曹操不期而遇。
曹操自兴平二年把吕布逐出兖州以来,直到这时,始终没有与其发生正面冲突。这一则是因为曹操确实很忙,二则是吕布没有主动找曹操的麻烦。
但曹操还是未雨绸缪,想方设法稳住吕布,他既不失时机又很有策略地给吕布封官、许愿、送印绶,这一串的糖衣炮弹,把城府很浅的吕布,抬举得晕头转向。
吕布没有曹操那样的远大志向,他只要有一亩三分“自留地”,就心满意足了。这不能苛责吕布,东汉末年的绝大多数诸侯,都是这种角色。即便是晚年的曹操,也已经不再有匡合九州的雄心壮志。
曹操的这次征讨,既没有彻底剿灭吕布的绝对把握,又冒着被刘表、张绣乘虚直捣许都的风险,因此临行前很多谋士明确表示反对。但曹操还是力排众议,坚持利用袁绍北击公孙瓒的机会,消灭吕布,占据徐州,为日后与袁绍相抗增强实力。
建安三年十月,曹军至彭城,双方接战,吕布败退,一直退到下邳。败退的原因是吕布没有听从陈宫的建议,利用曹军远来的机会,给予迎头痛击。他的算盘是:等曹军横渡泗水之际,纵兵攻击。打仗最讲究气势,吕布这种守株待兔式的打法,根本抵挡不住曹军潮水般的进攻,于是兵败如山倒。
吕布连战皆墨,无心恋战,很想响应曹操的呼吁,出城投降,但陈宫极力反对,他建议吕布出屯城外,自己守卫城内,内外呼应,与曹操打持久战,一旦曹军粮草不济,就能战而胜之。
吕布本来同意陈宫的计策,但他的太太们却强烈反对,理由是陈宫不是一个托妻寄子之人。于是吕布又改了主意,也留在下邳死守。他所采取的唯一积极措施,就是派人到袁术那里搬救兵。为此,他甚至打算亲自送女儿到寿春。可是,自顾不暇的袁术,哪还有余力帮吕布打曹操。
张杨是惟一愿意倾力相助的人,这时他陈兵于野王,声援吕布,然而却遭部将杨醜杀害。
次月,吕布部将宋宪、魏续等人听说同事侯成追回了被抢的十五匹战马,前去贺喜,侯成因此备了些酒菜予以招待。开席前,侯成特意分了些酒菜去孝敬吕布,却不料挨了吕布的一顿痛骂:军中不得饮酒,尔等不知?因而又气又恨,气恨之余就和魏续等人一道造了吕布的反,放曹军进了下邳城。
吕布因此一退再退,退到了下邳南城门上的“白门楼”,最后被押着去见曹操。
在生命的最后时刻,吕布作出了面对生死的抉择。这种抉择无可厚非,《三国演义》中他愿意为曹操效劳的自述,具有很大的可信度。
可惜这时的刘备用一句:“君不见董卓、丁建阳乎?”断了吕布最后的念想。
曹操实在不该缢杀吕布,一来,他有办法控制吕布;二来,吕布也有足够的能力为他的事业作贡献。曹操的帐下,最缺的就是吕布这样的将才。吕布之所以后来与曹操屡战屡败,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战马供应出了问题,这也是他死守下邳的重要原因。
假如曹操真的答应吕布,让他操练、统领骑兵部队,那就很可能像吕布所预言的那样,横扫天下指日可待了:因为率领骑兵部队打运动战,正是吕布的拿手绝活。
吕布的朋友张杨,始终没有和他断交,甚至为他付出了生命;他颠沛流离多年,部将张辽、高顺,在他的有生之年也始终追随,这些都足以表明吕布的人品,并不像史书所记载的那么不堪。
为吕布所杀的人,董卓自不必说,丁原也绝非什么好东西,《续汉书》中说他曾受何进指使,在河内假扮强盗,号称“黑山伯”,烧杀辱掠无所不为。
曾经吃过吕布苦头的人,一是刘备,二是袁术,二人都是东汉末年最热衷于做皇帝梦的人。
吕布对刘备为人的认识,也是那个时代最深刻、最到位的——“是儿最叵信者!”可是,后人不但拒绝接受他的观感,而且因为他曾经抢了刘备的徐州,而把他看作是反覆无常的小人。实在是天大的冤枉。
最后再来说一下吕布的个人武力。
从史料中的记载来看,吕布虽没有小说中说得那么的无敌,但也绝对是当世最强武将之一,少有匹敌者。
能靠自己的武力,成为一方霸主,又屡次用自己的武力震慑敌人,让纪灵等一流武将不敢与之一战,就凭着这些战绩,他的武力绝对是一流的存在。
陈宫就曾对张邈说过:“吕布壮士,善战无前,若权迎之,共牧兖州,观天下形势,俟时事之变通,此亦纵横之一时也。”
陈宫亲口承认吕布天下无敌,应该可信,毕竟是处于同一时代,还曾一块共事过,应该没有比他所说更有说服力的了。
然而,或许是太过迷信自己的武力,尊崇武力至上,前期一帆风顺的战绩,后期又是雄踞徐州,成为一方霸主,让吕布有些飘飘然起来,不管是打仗,还是守城,都听不进别人的谏言,都认为凭着自己的武力,就可以解决一切。最终,吕布为自己的莽撞骄傲,付出了血的代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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